Beyond 御用填词人这个外号,应该是一九八八年或者一九八九年开始有,当时帮他们才填了几首歌。其实二十多年来都有点抗拒,因为名不符实。对比其他同期出道的乐队御用填词人,我的歌词数量是最少的。 家驹离开之前,我以作词为职业已经有点名气,经营大地唱片也有成绩,对Beyond与我的关联并非十分在意。可我唯一一次在观看现场时,热泪盈眶好想哭出来的,是家驹离世后一九九三年香港商台办的纪念演唱会上,林忆莲撕心裂肺唱着《情人》时。那时候,Beyond 只有十年历史。 家驹走后,三人的Beyond我没替他们担心,因为我觉得阿Paul、家强与世荣也很强大。虽然以前是以家驹为首,但Beyond一直给我感觉是一个很平均的组合,其他人并不是家驹的伴奏乐队,他们是一体的。三人时期我仍然有帮Beyond写词,《二楼后座》(一个精彩的专辑名字)里我很励志地给出《仍然是要闯》,之后,我觉得他们更像一支勇于创新的摇滚乐队,非常《打不死》。他们一九九九年说暂时分开,我也没有伤感,因为我相信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二〇〇三年沙士(SARS)爆发前夕,Beyond的工作人员阿龚找我,写一首家驹遗作,我收到的依然是个很典型、很粗糙、只有家驹哼唱和吉他伴奏的demo,但那时候已经是E-mail传来的。我当时又觉得这个Beyond御用填词人身份还是非我莫属,虽然我并不在乎。结果,歌词竟然被要求修改,最后出版的却是换了黄伟文填词的《抗战二十年》,我那份词被废掉了。事实上,我写那份词时,并没有意识到“Beyond二十年”这个意义,我只是想到他们作个人发展已经四年了,所以我的重点是像歌名讲的《今天的火花》。 没想到,沙士爆发期间,他们就复合,在香港开多场演唱会,之后还到处巡回,纪念Beyond成立二十年。而我,当时隐居珠海,游手好闲,也没什么人找我写词。然后,二〇〇五年,他们再度巡回,并宣布正式解散。通过这两次巡回,我们强烈感受到Beyond有多受欢迎,Beyond的歌曲有多流行了。尤其在互联网时代,我很容易就知道在遥远的东方,辽阔的边疆也有很多Beyond歌迷,而且都是唱着粤语版。一切一切,感觉到了沸腾的顶点,往后的日子,应该是灿烂归于回忆与怀旧了吧。 二〇〇八年,家强制作了五首家驹的遗作,搞了一个展览和一些座谈会,办了一场全香港大部分乐队都参与演出的向家驹致敬的大型演唱会,Beyond三子最后也同台演唱了几首歌。这一系列《别了家驹十五载》活动都在香港举行,那年,我由珠海搬到深圳居住,近在咫尺,我却一个都没参加,只是应家强邀请填了三首词,《无人的演奏》、《We Are The People》和《奥林匹克》。我自己很满意,家强也很喜欢,说我真的很了解家驹。 今年Beyond 成立三十年,家驹离开二十年。出乎意料的是,在一片纷纷扰扰的声浪与期待下,三子连一场复合演出都没有。而从网络上感觉到,失望的歌迷不只是六〇后、七〇后、八〇后,其实相当多的是九〇后。这说明了Beyond在过去十年,依然不断吸引到新歌迷,这在华人音乐界是非常罕有的事。这种经典,通常是属于在六七十年代出现的西方乐队身上,就相当于现代人还不断有人听贝多芬和莫扎特,也像我自己在Beatles一九七〇年解散后多年,我才迷上他们的音乐一样。 从一九八三年认识Beyond,到一九八七年开始歌词合作。就是说我从青春的二十一岁认识他们,然后一直跟他们不冷不热地交往,经历了香港以至大陆过去三十年的《大时代》。 幸运的我,三十年来跟着他们走过《灰色轨迹》,穿过《大地》,见过《农民》,爬过《长城》,彷徨着《谁伴我闯荡》,忍受着《无泪的遗憾》。目击他们由出道、奋斗、成名、失落、再奋斗,以至解散,到个人发展。我跟他们依然不算很熟,但却都有不少《逝去日子》,回头再看已是《岁月无声》。 我相信,再过五年,〇〇后的Beyond歌迷也会加入。五十年后,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会一直悄悄关注。但愿所有流行音乐历史里记载Beyond,也会顺便提到有个非常摇滚的御用填词人就好了。 二〇一三年六月二十四日 香港 补记:二十年前的今日,家驹在日本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