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为淮军订立营制营规,并刊颁各营,一如湘军所为。李鸿章初至上海,奉行不背,并力加推广,转为翻刻,遍给原有的驻沪防军,予人耳目一新,使淮军受到相当重视。《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12: 同治元年三月十五日上曾国藩书:“鸿章到沪,修营浚濠,兵勇无吸烟扰掠,佥谓大帅军容为苏省用兵以来所未见。鸿章惟照此做去,稳扎稳打,拟翻刻营制营规,遍给沪军。翻刻劝戒浅语,遍给属吏。翻刻爱民歌解散歌,遍贴各城乡,以晓谕军民与贼中之百姓。此即是不才新政。能为佛门传徒习教之人,附骥尾以成名,则幸甚矣。” 又: 同卷,页21,同治元年四月二日上曾国藩书:“鸿章到沪,各处求营制、营规、爱民歌、劝戒浅语甚多。行箧所携,不能遍给,刘守(刘郇膏)毅然翻刻。如闽抚徐树人先生(徐宗字树人),每样要数十本,所属军吏无论已,停刻不能,停散则可。然有求者不得不应。” 招募的权宜淮军形式,虽大致仿照湘军规模;而且淮军主帅李鸿章出身湘军,并以曾氏传人自居,但在细节上,淮军于原有制度,却日渐因时制宜,而予以改变。就开始成军而言,若照湘军招募之制,必不能仓猝立营。曾国藩拨给现成的湘军不论,其林字营新勇一千名,系截留滕嗣林为薛焕在湘所招募者,据湖南巡抚毛鸿宾所言,本是杂凑而成,已不合旧规。而李鸿章就皖北所募之鼎、铭、树、庆四营,均就当地团练改编,更是不合于湘军的规定。其中只有春字营是久经战阵的老勇,其余终不免有乌合之嫌。及淮军带赴下游,上海四面皆敌,与皖北千里悬隔。返乡招募,更成严重问题。鸿章自不免向曾国藩诉苦。所谓:“敝部太单,须由上游选募,来往半年,既恐误期,亦费财力。”《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29。但为时势急迫,李鸿章所取的权宜措置,曾国藩又不能不曲加体谅。 淮军到沪之后,战事日繁,需兵日众,李鸿章乃循湘军规制,派张树声、吴长庆回皖北续招淮上乡土之兵,先募九营,结果仍是就当地团练成军。并立即被曾国藩调四营防庐江,五营防芜湖,暂时就彭玉麟军食小口粮。彭氏对于分饷并无所谓,但对于这批客军却极为厌恶,淮军营官疏长庚,曾受到彭玉麟极严厉的抨击。其函告国藩云:疏长庚此人应杀,不特应参已也,何以少荃委当营官,实不解也。此人乃地棍,无恶不作,又从贼就伪职,明作练总,报假仗以欺翁中丞(翁同书),获保至此。桐城谣甚详,其出身卑鄙,污耳不堪言述,谣歌数千言,曾见之,惜不能记。《陶风楼藏名贤手札》,卷三,同治元年十一月二日彭氏致曾国藩函。李鸿章招募的淮军,不惟为其湘军同僚所诟病,同时也引起朝中的注意,这是由于另外的原因所酿成,其实质距湘军的定制更要远了。李鸿章在皖北所招十营(步队九营,马队一营),暂为曾国藩调用九营,沪上需兵仍急。于是又派张家瑜到江北高邮、邵伯招募,结果掣动了当地防兵,均化名应募。驻扬州的统帅,本是与湘军接近的都兴阿,亦大加反对。一面奏陈,一面咨请李鸿章制止,但终被募足五营到沪。朝廷深不谓然,对鸿章曾加指摘:李鸿章招募扬勇,原因沪上兵力未厚,第江北各营月饷,仅止三两,且须五六十日始能一关,必致该处得力之勇改名应募,相率引去,于江北军务大有关系。着李鸿章饬知委员张家瑜等,即行停止。该抚籍隶皖北、庐凤一带,民风素称强悍,若派员前往招募,必可训练成军,并着酌量办理。都兴阿奏陈及同治元年十二月十日的上谕,均载《剿平粤匪方略》,卷三三,页2—4。 又: 《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51,上曾相:“不得已遣人赴扬州添募,都公乃造谣生事,上渎天聪,殊可怪叹。”据李鸿章的申复,谓此次所招之勇,均系里下河土著与皖北客民,并声明决定停止续招。是自知理短。曾胡向称都兴阿忠朴诚实,有丰镐家风;庸让敦厚有余,矫健则不足。非不得已,当不至无端生事。鸿章与都兴阿咨文,只云招募一营,实际上竟招五营,似有意欺其忠厚。据曾胡两氏文集,其于都兴阿均视为无才干,而淳朴质实,无可取之长。 又: 赵烈文: 《能静居日记》,同治元年五月初九日记:“都帅(兴阿)旧隶胡文忠部下,相国(指曾国藩)称其忠实耐劳,打仗奋勇,而办事多疑少决,非大将才。” 又: 《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六,页34,致李鸿章函:“都帅(兴阿)昔在扬防,于台端微有不满。然文忠(指胡林翼)素称其忠朴善良。兹同办大事,当不致稍存芥蒂。”再者,即以如此招募而言,亦大违湘军章制。湘军一向严忌散卒游勇,鸿章刚到上海不久,即已全不置顾。后日发展,相去更远,虽在承平,淮军亦多就地招募。其所能同于湘军者,只存乡土的色彩而已。《周武壮公遗书》,卷二上,页16,光绪十年添募淮勇,仍然就地取材,不过仍特重在皖籍乡土分子。 洋枪队之组成淮军规制出于湘军,编伍既成,受命援沪。为因时制宜,不出半载,遂于旧制大加改动,且自成风气。当时人士屡言淮军转变之机,以效法西洋为其关键,自是深明要领,王运言:淮军本放湘军以兴,未一年尽改旧制,更放夷军,后之湘军,又更效之。王运: 《湘军志》,卷一五,页2。王定安言:淮军之兴,发轫松沪,浸淫至于畿辅。然其初起由湘军,故营制饷糈皆同,将裨间用楚皖人,独用西洋火器,与湘军异,湘军亦往往仿效之。王定安: 《湘军记》,卷一,页1。若论淮军之改变营伍制度,主要原因,则为加强火力,改换军械。所谓改换军械,即军中之使用洋枪,仿效西法。当然,这种改进,并非突变,而是逐渐形成。只是李鸿章能首先正确地了解到西洋新式武器的重要,以及迅速地接受新事物。这是他的过人之处。 淮军至沪系在同治元年三月,开始接仗,系在四月,至八月已有洋枪队千人参加作战。在这期间,李鸿章并已着手改编若干重要部队。初期的运用,是以亲兵营使用劈山炮队掩护洋枪队作战,也就是韩正国所统带的一支。这支亲兵营,本系湘军,乃曾国藩就督标亲兵营中拨给,共两营一千人,当初用以构成淮军本军的亲兵营。同治元年八月初二日(1862年8月26日)七宝街、北新泾之战,淮军大胜,鸿章曾得意地函告曾国藩:亲兵营湘勇,枪炮队伍竟为上海诸军之冠,贼即先打此营,无怪大败,吾师闻之,应亦莞尔。《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51。 又: 李氏初用洋枪,即无独占之意,立向曾国荃推荐,并解精利洋枪予之,略露其改制之计。同上书,卷一,页58,李氏函国荃称:“鸿章日与将士讨论,苏贼无劈山炮,专恃洋枪,每进队必有数千杆冲击,猛不可当。已令上海各营添练洋枪小队。敝军已共有千杆,遇贼交锋,先以劈山炮护洋枪队而行,屡获幸胜。” 又: 同上书,卷二,页15,李氏函曾国荃称:“李秀成所部最众,洋枪最多,牛芒鬼子(指闲散洋人)满船运购,以获大利。鸿章言之屡矣,欲剿此贼,非改小枪队为洋枪队不可,再持此以剿他贼,亦战必胜攻必取也。”另一支郭松林部,亦有洋枪小队参加此役。这当为淮军改制的起始。至于太平军方面,远在淮军之先,已使用洋枪,而且数量颇多。其所以不能获胜,反为淮军所制者,在于淮军之有组织,也就是淮军用湘军编伍的定制,参合西洋运用洋枪的成法,而成为一种新的队伍。初时李鸿章仅使各军编组洋枪小队,尚未改动营制。至同治元年九月,始改各营之小枪队为洋枪队,每哨并添劈山炮两队。这种形式,是就旧勇改立特种武器的新营,一营可抵两营之用,作战时仍与旧营配合。首先改编的是程学启部。其改定的形式,如后列简表:这种编伍,尚是淮军初期洋枪并不甚多之时所定。后来鸿章所部各营水陆七万人,大部改用洋枪,每营多则四百余杆,少则三百余杆。此时的淮军,每营四哨,连亲兵共五百人,除伙勇以外几乎全用洋枪,劈山炮亦逐渐减少,小枪、抬枪、刀矛则尽被革去。湘军各营的实力,自然不能望其项背了。《李文忠公奏稿》,卷八,页35。 淮军改编洋枪队之后,湘淮军力优劣的分判,也是很明显的,这里可就实质上作一比较。就量而言,湘军每营火力,计有小枪九队,小枪每人一杆,每队除伙勇外,十一人持有小枪,全营共有小枪百杆。抬枪每四人一杆(抬枪向例三人一杆,湘军成军之始即改为四人一杆),每队三杆,计每营抬枪八队,不过二十四杆,合计所有枪械,共一百二十余杆,另加劈山炮两队,合共十九队持有火器。淮军均用洋枪,照每营四百余杆者计,除伙勇外,全用洋枪,照每营三百余杆者计,则首先改用洋枪的程学启部,每营已在三百杆以上,故是最弱之营,其火力亦超过湘军两倍以上。就质而言,小枪抬枪,均系旧式,前膛装药装弹,再加药线燃放,不仅装药时药粉易被风吹散,火线亦易被雨水浸湿,缺点甚多。此时的洋枪,虽尚系前膛装药装弹,但已用铜帽装就火药,后嵌铜火引,前置弹丸,扳机击燃铜帽,燃及膛中火药,则弹丸被推送射发。两相比较,优劣自见。 炮队的建置淮军各营除改用洋枪之外,进一步的复使用西洋炸炮。实更优于湘军。当时仅英法军及常胜军设有炮队。李鸿章初到上海,不出一月,已惊叹洋人炸炮之利,四月二日(4月30日)有信给曾国藩称:连日由南翔进嘉定,洋兵数千,枪炮并发,所当辄靡,其落地开花炸弹,真神技也。鸿章遵师训忠信笃敬四字,与之交往,密令我营将弁,随队学其临敌之整齐静肃,枪炮之施放准则,亦得切磋观感之益。《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20。可知鸿章在未接仗之先,已因所见而有心仿习外洋炸炮了。但是洋枪尚易于在沪购得,而炸炮则难于寻觅,不得不特别借重常胜军统领华尔,请他代为物色外国造炮工匠,并代购洋炮。八月十五日(1862年9月8日)致曾国藩书称:至华尔打仗,实系奋勇,洋人利器彼尽有之,鸿章近以全神笼络,欲结一人之心,以联各国之好,渠允为我请外国铁匠制炸炮,代购洋枪,若学得一两件好处,于军事及通商大局皆有小益,钧意以为可否?同上书,卷一,页54。就鸿章往来函件中观之,在同治元年内,淮军虽尚无炸炮,但他已有深刻的认识,急切经营,实均受对外接触的影响。这年十二月十五日(1863年2月2日)曾致书曾国藩,可以了解到鸿章的看法:鸿章尝往英法提督兵船,见其大炮之精纯,子药之细巧,器械之鲜明,队伍之雄整,实非中国所能及。其陆军虽非所长,而每攻城劫营,各项军火,皆中土所无。即浮桥、云梯、炮台,别具精工妙用,亦未曾见。独未能扎营住帐房,又临敌审慎,胆气多歉,此则不及中国好兵耳。忠逆(太平军忠王李秀成)雇去洋人,乃系流氓,亦无从购觅真正炸炮,金陵龙游军中,所用炸弹,亦恐有未尽善之处。洋酋佥云,该两国君主禁炸炮大炮入中国。英酋前与鸿章辨常胜军事云: 不令伊国派员会带,即将外洋火器取回,恐此军亦归无用。盖常胜军粗立战功,仅赖几件炮火,何伯、华尔等摒凑而成,其勇并非精强也。常熟投诚之贼,陆续来沪求救,但求拨洋兵数百,炸炮数尊,贼必解围而去,是贼亦徒震于炸炮之名也。鸿章亦岂敢崇信邪教,求利益于我,惟深以中国军器远逊外洋为耻,日戒谕将士,虚心忍辱,学得西人一二秘法,期有增益而能战之。程学启、郭松林等,皆坚僻自是,不肯求教。刘铭传稍稍解悟,又急索真炸炮大炮不得。若驻上海,久而不能取资洋人长技,咎悔多矣。《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46—47。在次年(1863)正月,鸿章的亲兵护卫营,即张遇春的春字营,已有炮队两百名参与战阵,这是淮军成立正式炮队,以为专门营伍之始,也就是中国炮兵制度的发轫。 是年六月间,淮军进攻苏州之时,刘铭传部、程学启部,亦均有了炸炮队的组织。各部多使用十二磅重弹子的炸炮,刘部并有两尊三十二磅重弹子的炸炮,最称精利。当时李鸿章则希望有更大的六十四磅重弹子的炸炮,要用以炸开苏州坚城。可是不到一年,淮军已使用一百零八磅重弹子的炸炮了。同治三年(1864)五月,苏常战事结束,当时淮军的所有的开花炮队,共有六营,计刘秉璋部一营,刘铭传部一营,罗荣光一营,刘玉龙一营,余在榜一营,袁九皋一营。这是淮军所有新式的威力最强的炮兵部队。周世澄: 《淮军平捻记》,卷一一,页3。 以炮队而言,湘军之与淮军,更不可以比侔,兹就两军炮火实力做一对比。湘军每营,只有劈山炮两小队,每队有炮四尊,并无独立之炮营。其所谓劈山炮,实即相沿已久的西洋炮,亦即红夷炮。炮身系模制而成,炮子系所谓群子,每子如葡萄大,为生铁或熟铁铸成圆滑颗粒,先实火药于炮膛,再加群子百余颗入膛,多者可至三四百颗,燃火线轰发。曾国藩所谓“喷薄而出,如珠如雨,殆无隙地,当之辄碎,不仁之器,莫甚于此矣”曾国藩: 《求阙斋日记类钞》,卷上,页39—40。。淮军开花炮营所用者,系外洋长炸炮和短炸炮,长炸炮甚少,而短炸炮居多。短炸炮又名田鸡炮,亦称天炮,因其口斜昂向天,形如怒蛙。实即现在军中的迫击炮,只是精巧不及。没有俯仰角螺旋,以定炮口高低;没有水平螺旋的装置,以定炮口方向。永远将炮口测准于四十五度角,“不可时高时低”,以火药量之多寡,定弹之远近,“从高坠下,落地开花”。这类炮弹,李鸿章的炸弹三局均能制造,以炸炮与劈山炮之威力比,何者之为优为劣,已不待言辩了。《同治朝夷务始末》,卷二五,页4—10,李鸿章致恭亲王函。 又: 李鸿章淮军虽然改用洋枪炸炮,却并不自秘其术,首先向曾国藩建议改革湘军,并购解洋枪炸炮交曾国荃大营,而曾国藩总是劝阻不必使用。同治元年九月二十日,致其弟国荃信:“洋枪洋药总以少用为是,余前接办张小浦(张芾字小浦)之徽防,其弁目人人皆有洋枪,余令部下不必染其风,而张部亦次第裁汰。凡兵勇须有宁拙勿巧,宁故勿新之意,而后可以持久。”(《曾文正公家书》,卷六,页36。)同治二年十二月,又致国荃信说:“弟去年请黄南翁(黄冕字南坡)解炮四尊,今年请丁道(丁杰)铸炮数尊,皆外行之举动也。”(《曾文正公家书》,卷七,页32。)湘军之不及淮军,宜其来由有自也。 淮军虽有开花炮营,却未停止其屡时改进。自同治十年(1871)至光绪三年(1877),又添置了最新式德国克鹿卜(Krupp)后膛钢炮一百一十四尊,一律仿德国炮营之制,成立新式炮队十九营,每营钢炮六尊,每尊正副车二辆,每车配马六匹,炮目另骑一匹,共十三匹(平时操演减半),每炮什长与兵丁共二十四名,全营正勇共一百四十四名,连同营官、哨官、号手、鼓手、医生、炮目共骑马三十二匹,再加铁工车、木工车、伙食车、行李车七辆,总计车十九辆,连骑带拖车之马共一百五十匹。此时之淮军,炮营完全独立,用以配属铭、盛各军,以使淮军成为国内惟一劲旅。《李文忠公奏稿》,卷二九,页7—8;来春石泰口述,沈敦和译: 《德国军制述要》,页6。光绪十年(1884)以后,淮军的后膛钢炮,已达三百七十余尊,亦足见其随时代而进步的现象。 马队营制淮军平吴之时,除配属之淮扬水师及太湖水师外,则全依步炮两项兵种,只有少数马勇骑从,为张士芳、苗顺清在徐州所招,并无骑兵营伍组织。淮军之有骑兵营,实就平捻的需要而设。惟需说明者,淮军的马队营,并不像步队营之完全沿承湘军规制,却也并非单独自创,而是借湘军形式,加以改革。江浙既平,淮军松、勋两军受命援闽,铭、盛两军,受命剿捻,实在曾国藩奉命督师之前。马队之成,发轫于铭、盛两军,时在同治四年(1865)。最初只有战马五百匹,为淮军中有马队营之始。《李文忠公奏稿》,卷八,页20。 湘军原有马队,为多隆阿所统带,其营制: 马勇四名为棚,每棚马夫二名,棚夫一名,伙夫一名。六棚为哨,十哨为营。每哨哨官一员,马勇二十四名。每名各给马一匹。每营先锋官五员,各给马一匹,独成一棚,并予马夫二名,伙夫一名,棚夫一名。每营另备守营步兵十名,什长一名,伙夫一名。营官给马四匹,马夫二名,伙夫一名,长夫八名。帮办一名,给马一匹,长夫一名。哨官每名给马夫一名,棚夫一名。营官亲兵马勇八名,分为两棚,每棚马夫二名,伙夫一名,棚夫一名。每营公用长夫共四十名。是为马队一营之制,合计全营约六百人。《曾文正公杂著》,卷二,页8—9;《湘军志》,卷一五,页6。 在剿捻时期,湘军马队亦随淮军而改用新制。淮军的马队营制,实较湘军旧制更有效率: 一营设营官一员,帮办一员,字识一名。每营分中前左右后五哨。前后左右四哨,每哨设正副哨官各一员,中哨营官自统,另设副哨官二员。每哨马勇五十名。五哨共二百五十名。各哨又有散勇五棚,每棚十名,内一名为什长。合五哨,共计散勇二百五十名。另营官、帮办、字识等,共用伙夫二名;四哨之正副哨官,共用伙夫四名。每棚马勇,用伙夫一名。总共用伙夫二十五名。又全营公用长夫五十名。合计全营人员为五百九十二人,是为淮军马队一营之制。《淮军平捻记》,卷一一,页2—3。 至于马队薪水,其勇丁均较步营略加,列表如下:营官月给薪水银五十两,公费一百两。 帮办月给银十六两。 字识月给银九两。 正哨官月给银十八两。 副哨官月给银十五两。 什长日给银二钱六分,大建,月支银七两八钱,小建,月支银七两五钱四分。 马勇日给银二钱四分,大建,月支银七两二钱,小建,月支银六两九钱六分。 散勇日给银一钱四分,大建,月支银四两二钱,小建,月支银四两六分。 伙夫(伙勇)日给银一钱一分,大建,月支银三两三钱,小建,月支银三两一钱九分。 长夫月给银三两,不扣建。《淮军平捻记》,卷一一,页12—13。淮军剿捻期间,陆续成立马队三十余营。至西捻平后,大部遣撤,仅留亲兵马队三营及铭军马队四营,此系淮军马队建置之经过。 公费之增置淮军马、步、炮各营薪粮公费,大致承袭湘军成法,惟因兵种不同,以及战区形势的转变,亦因时地制宜,有所更改。剿捻之时,各营增加薪柴费一项,步营月支银一百六十两,马队营月支银八十两,相沿以为定制。又湘淮军各营本有灯火油烛的配给,剿捻之时,亦改为折价计算,步营月支银三十两,马营月支银二十两。又马队五哨,配雇大车五辆,每辆月给车价银二十两。共计每营百两。开花炮队,每营月支车价二百两,亦均成为定制。《李文忠公奏稿》,卷一八,页24—25。 对于经制军的影响绿营的废弛败坏,在对太平军的战役中已充分暴露。于是,在同治初年,乃有改革绿营之议。发端于直隶总督刘长佑同治二年五月初二日(1863年6月17日)的奏疏。《刘武慎公全集》,卷五,页6—7:“臣历事戌行,转战数省,所恃以战胜攻取者,固由士卒之用命,亦实营制之合宜。臣到营时,正值进剿吃紧,未敢遽议更张。现在局势稍纾,讲求宜急。适新任两淮盐运使郭嵩焘,因副将陈飞雄(熊)带勇来直,附寄两江督臣曾国藩所定湘军营制。臣审酌南北情形,量为变通。一面饬催军需总局,行营粮台,制备锅帐铲镢等件,一面分饬各营,照式遵办。其有不足额数者,饬令召募成营。派候选道黎献等逐日督同操练,臣复亲身指授其间,约计月余,可望一律齐整。”刘长佑的本意,是取法湘军营制,而日后的发展,则随淮军改变。影响所及,竟使通国各省纷相仿效,因而晚清“练军”,也就成为湘淮绿营之外的一种新体制了。 同治二年五月十七日(1863年7月2日)刘长佑将初步拟具的练军规制奏陈,大体与湘军相似。酌改者有两点,其一于营之上添置一级,有如湘军的统领或分统,而名之为“军”,以五营组成为军。以分统为军的名目,原为胡林翼和李续宜所创议,军设总管一员,上承统领,下统诸营。嗣后遍行于湘军,以至于淮军,但每军所辖营数,当时尚未确定。胡林翼曾函告官文:近日与希庵(李续宜字希庵)商议,以二十余营,分立前后左右中五军,每军派总管一员,所辖或三四营,或六七营。每一总管,另设总帮一员,仿营务处之实而避其名,其黜陟调遣,大致仍归统领。如此则纲目张举,事理专一,而大权亦不至旁掣,其美利不可胜言。葛士: 《皇朝经世文续编》,卷七,页4。嗣后,各军虽有类此的分统,而下层营数,终未划一。如淮军杨鼎勋之勋字军,每三营就设一分统。而立为定制,五营为军,则系出自刘长佑的设计。其二,刘长佑因地制宜,改长夫之制为车辆的配属,未作明确的规定。 直隶七军之制至于直隶练军的数量与方式,最初由于薛焕的建议,要在直隶设立四镇,每镇万人,以防守畿辅。刘长佑受命练兵,斟酌结果,并未循薛焕办法,而提出练七军之议。当然是修正分防四镇的意见。同治二年十月十二日(1863年11月22日),刘长佑提出编练七军的办法。七军共两万人,就直隶现有四万绿营之中,精选一万二千五百步卒,二千五百马兵。以步卒五百人为营,五营为军,每军配马队五百,合三千人一军,共成五军。再募练四千步卒,一千马队,分为两军。是为七军之法,均仿湘军营制。议定之后,即于督标镇标抽选兵丁,着手训练,分驻保定、河间、正定、大名、威县、宣化、天津七处,是为练军成立之始。《刘武慎公全集》,卷六,页12—15,页29—32。 直隶六军之制但刘长佑的计划,并不健全,以致三年无成(自同治二年至五年)。其最大缺点,在各就防地抽练,操演之后,各归各汛,以致绿营习性未能尽改。而且协饷不足,三年以来,仅成军八千。同治五年(1866)七月,恭亲王奏请改弦易辙,仍由刘长佑经营。共为六军一万五千人,分驻遵化、易州、天津、河间、古北口、宣化六处。每处步队二千人,马队五百人。此次办法,有三个特点,不同从前。第一,着重边区驻防。第二,就防营各标挑选之后,即在驻所操练,成为独立的军伍,不必再回归原营。第三,严饬各省照额解饷。由此一来,练军虽出自绿营,却已完全独立。练饷亦成为专款,各省不能虚应故事。练军练饷的名称,至此大定。《同治朝夷务始末》,卷四三,页7—11。 刘长佑既奉命编练六军,乃更拟新的编制,改变甚大,已非湘营旧观,略采淮军之长,然未尽袭其成法。营制大略: 每军二千五百人,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营,设总统官一员,文翼长一员,武翼长一员。每营五百人,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哨,设管带官一员,帮带官一员。每哨一百人,分为四队,设哨官一员。每队二十五人,分为五伍,设队长一名。每伍五人,内择老成明白者一人为伍长。其营伍配置如后:这是练军一营之制,合四营步兵,一营马队,即为一军。《刘武慎公全集》,卷二八下,全书皆为练军营制营规。仍略仿湘淮规制设计,但武器终嫌杂乱,而不及淮军之有效。 刘长佑有恭亲王的支持,有部定的专饷协济,有巨量的购置军械、火器、锅、帐、金、鼓的专款(十七万两),以为开办之用。但六军未成,他已于同治六年(1867)十一月去职,使恭亲王大为扫兴。《同治朝夷务始末》,卷六四,页18,恭亲王奏“即如同治五年,奏请选练直隶六军,以为京师四壁防护,并非臣衙门本职,而亦毅然为之。所定章程,悉皆破格吁求恩允,期在必成。此外如购洋枪、置洋炮、办机器、造轮船,凡力所能及,有益于战事者,无不随时筹划,以冀一日之强。无如直隶练兵,已越两年,百无就绪,迥非倡议时意料所及,而臣等区区素志,亦遂为之抑郁而不伸”。至同治八年,又有曾国藩接办练军之事。 曾国藩接办练军同治七年(1868)曾国藩调任直隶总督,翌年五月二十一日(1869年6月30日),提出他的练兵意见,认为必须参用勇营(即湘淮勇营)之法。第一,着重于质简,他认为刘长佑的一册练军营规,多达一百五十余条,“虽士大夫不能骤通而全记,文法太繁,官气太重”。主张仿用勇营简单的营规。第二,在事权专一,他以为练军上下事权为总督总揽,又加总署、户部、兵部层层检制,“虽良将亦瞻前顾后,莫敢放胆任事”。主张照勇营办法,“一营之权,全付营官,统领不为遥制;一军之权,全付统领,大帅不为遥制”。第三,在慎重挑选。严格招募,枝叶一体,本为勇营的特色。但练军系选练绿营,人员出处先有限定,无法仿行。曾国藩以为弊病就在此处,因为“练军之兵,离其本营本汛,调入新哨新队,其挑取多由本营主政,新练之营官,不能操去取之权,而又别无优待亲兵奖拔健卒之柄”,自难收情意融洽之效。对于此点,他仅提出问题,并未想出办法。《曾文正公奏稿》,卷二八,页17—21。 八月二十七日(1869年10月2日)曾国藩又提出两点补充: 一是使各营加入少数长夫,二是建议调南省之将练北省之兵,更加增强湘淮勇营的色彩了。《曾文正公奏稿》,卷二八,页34—37。 曾国藩对于刘长佑的练军营规,可以说改变得很彻底。同治九年四月十六日(1870年5月16日)他拟订了新的练军营制,几完全推翻了同治八年以前的成规,而更彻底地符合于勇营规制。国藩并明白讲:“大约比照湘勇淮勇旧章,参酌增损。”同上书,卷二九,页13—15。可以说练军已走向湘淮军化的道路了。 曾国藩所拟划的新营制,嗣后即为练军相沿袭施行,自不同于从前,也稍异于湘淮成规。兹列表明之(见下页)。 曾国藩改订旧制,间有矫枉过正之处。刘长佑使分统成为定制,即一军的总管,兵有定额,是营以上的固定单位,于制度上可说是一种有效的设计。国藩并不采取,仍然恢复一营为单位的旧规之中,其上级仍为一个没有一定兵数的统领,在运用指挥及训练上均属不便,无异于倒退一步。另一事则为恢复长夫之制,每营定为一百五十名,但在北省,应以长夫与车辆兼用为妥。凡此均可见出他袭用旧制的成见。 至于练军饷章,自刘长佑时起,即较湘淮军为薄,而视旧绿营为厚。曾国藩略为增加,仍稍薄于湘淮军。其给饷情形,除统领、营官、哨官、哨长、长夫同于湘淮军外,什长月支银四两二钱,亲兵护兵月支三两九钱,正勇月支三两六钱,伙夫月支三两。大体上仍是湘淮军的一套。同上书,卷二九,页16—21。综观曾国藩的练军规制,除用昔时成法之外,并无推陈出新之处,亦无特色可言。曾氏定制不久,适天津教案发生,结案之后,随即调赴两江总督之任。未完的工作,由继任人李鸿章接办,鸿章则一仍旧贯。练军遂成为出于绿营,而入于湘淮臼窠的另一种新力量。同时也是湘淮军影响于经制军的改革,而产生的直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