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员回乡又成农民:出路在哪里 1979年2月,周立太退伍复员了。 回到家乡,失落感窜上周立太的心头。 当年应征入伍,乡亲们为他披红戴花,敲锣打鼓地欢送他。可如今,孤零零地行走在山间乡道上,本来行人就少的弯弯曲曲的乡路,显得更加寂寞,也令人更感孤独。 穿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村落,住宅依然是从前的青瓦土墙,临道的墙上写满了标语:“学习大寨精神,三年普及大寨县!”“学习大寨精神,为把我县建成大寨县而奋斗!”“学大寨精神,走大寨之路!”…… 他真希望墙上写的不仅仅是宣传标语,还有公社领导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的工作目标。可回到家里一看,面貌如旧、生活如旧的老屋让他一盆凉水浇上头,从外到里凉透了。老百姓日子都过成这个样子,这吹牛的毛病为什么还是不改呢? 在他不多的日记里,他写道:“当兵一朵花,回家一坨烂油渣。初生的梦想,就像一朵昙花,看起来非常美丽,想起来色彩斑斓,等你去抓,一夜之间凋谢了,留下苍凉而又凄清的泡影!” 五年前周立太是怎样的,五年后周立太还是怎样。他回到了原籍开县五通乡高桥村二组。他又变回了一个农民,一个种田的农民。家乡贫困如昨,农民依然饭都吃不饱。 自己的出路在哪里?20多岁的周立太犯愁了。 其时,乡里有许多年轻人去参加修建开县至城口县的公路,无所事事的周立太也报名参加了。然而,这只是一个短工,不给工资,只给家里记工分。半年后工程结束了,周立太又重新回到老家五通。在老家,唯一的事情就是种地。周立太不喜欢种地,当时他觉得没有比种地更没有意义的事了。 地是种了,可家里老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穷得揭不开锅。周立太千方百计通过关系,到处找事情做,靠出卖力气挣些钱贴补家用。 有一段时间,他找了一份挑食盐的活计。从岳溪至五通乡45华里,每天他挑上100斤食盐,换回1?郾8元钱。这45里路又不好走,全是那种坑坑洼洼的土路。但好在经过了青藏高原的艰苦磨炼,这也能坚持下来。算起来,那几个月时间,他先后给家里挣了好几十块钱。 然而,即便这样的苦力活,也时有时无。 在没有文化生活的偏远乡下,无事可做的时节,村民大都是在扑克中打发无聊的时光。周立太不喜欢把时间用在这上面,无事可做的他喜欢听广播。 那时村口大树上有一个大喇叭,每天固定的时间都会播放一些节目。周立太喜欢到村口听广播。广播里女播音员的声音很动听,说的都是国家政策和人物故事。 广播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因为大喇叭里讲的是普通话,听得多了,慢慢他就能听懂了。 离家:赴湖南首尝被骗滋味 有远见的父亲周信佑不希望儿子再这样下去,周立太更是渴望尽早改变自己。他不希望自己一天的辛苦劳动换来十个工分,此时值一毛二分钱。姐姐16岁就已嫁到别人家,如今一家的生计都落在了周立太的头上。 1980年1月,周立太背着从部队带回来的一床破棉被,和妹夫前往湖南打工。路费是家里东拼西凑来的150元。 背井离乡远走湖南,虽然辛酸,但这也是周立太的意愿。 周立太在家里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糟糕。他还在连队时,母亲就经常托人写信要他寄钱。每月部队里发了津贴,周立太都很快一分不剩地邮给了家里。可母亲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一直以为儿子藏了私房钱没有交出来。复员回家后,打短工的所得,周立太也都贴补了家用。 周立太想不通,为什么母亲总是不喜欢自己,还爱和他吵架,动不动就让他滚,甚至还说滚得远远的,死了才清静。 “滚就滚,家里有什么好的,我就不相信我在外面不能生存,你等着瞧!”他决定随妹夫唐开文一起,去湖南省常德市安乡县安猷砖瓦厂做转运工。就在出发前几天,这对母子还吵了一架。 这是周立太第二次出远门,和第一次比,周立太没有太多的激动。这一次主要是为挣钱去的。他是家里最后的希望,当时最小的弟弟正在上学,也急需要钱。 在万县码头买好船票后,周立太在码头闲逛。 这时,一个卖手表的人走到他的跟前。此人说没有钱坐船,想将这块品牌手表低价卖给他。卖表人说:“这块手表原价200多元,现在只要60元就可以成交,这次卖表实在迫不得已,算你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手表是那个时代的三大件之一(另两件是自行车和缝纫机),戴上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从没有戴过手表的周立太动心了。他想了想,除了路费,身边还有些结余…… 尽管对手表一无所知,周立太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爽快地给了对方钱。他拿手表给妹夫唐开文看,希望博得妹夫的赞许。妹夫在外打工多年,见多识广,他摸了摸,又听了听,然后断言说:“这只是一块塑料表,不比孩子的玩具好多少。” 周立太不信,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然而,不知什么时候,时针竟然不走了,果然是一块冒牌手表。一气之下,周立太站在码头上,将手表掷入了长江中。 汽笛一声长鸣,轮船划开一道巨大的波浪。一身破旧衣裳的周立太站在甲板上,三个月没有理的长发迎风飞扬。此时他想的不是即将到来的新工作,他心疼自己60元的大投资,算是打了水漂,如果给家里,那可是全家两个月的口粮。 想到这里,周立太觉得风像是刀,割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