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猎 几年后，富治与在这个村里出生的多数男儿有着相同的宿命，长大后不自觉间就当上了叉鬼。确切地说，他除了成为叉鬼之外，几乎没有其他选择。 一 这是一趟猎杀野兽的旅程。 大正三年（公元1914年）冬天，才刚过新年，松桥富治就从山形县月山山麓的肘折温泉，进...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 ]
富治等三人仔细商量后决定，哪怕失败都要放手一搏。他们作出结论后便付诸行动。这三位叉鬼根本无暇细谈，旋即由目前所在的背风处峰棱朝山涧上游方向移动。 他们先往下爬至羚羊所在的岩壁边，亦即它看不见的死角处，然后艰难地穿过深及腰际的新雪，跋涉到对面的斜坡上。他们不会直接靠近猎物。通常羚羊若察觉有猎...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 ]
万吉朝冻结冰滑的岩壁往下移动，而富治则随同善次郎急忙赶赴崖壁与山毛榉林的交界处。 富治在善次郎交代他伏击的地点，拔出插在腰际、长约三尺的长柄小斧，沿着雪坡往下滑行了约十米，站稳后立定起来。然后，抬起右手遮眉看去，善次郎已站在距他四十米左右、视野绝佳的位置上，正朝他送出信号，问他是否已准备妥...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3） ]
他所站立的雪坡非常陡峭，坡度大概超过四十度。与其说这是雪坡，毋宁说是崖壁来得贴切，猎人根本没办法顺畅地往下跑。而且为了避免滚落到山谷中，下行时只得将全身贴着崖面滑行。 富治很怕装在兽皮袜套上的金属防滑钉爪被雪绊住，因此仅快跑五步便趁着冲势让几乎并拢的双腿，转由脚跟承受体重，开始顺坡往下滑行...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4） ]
羚羊呆立了数秒，竖直耳朵，翕动着黑色的鼻头，它打量了四周后，拿定主意沿着仅存的逃命路径，朝涧流的方向奔去。那正是它决定生死的时刻。富治追赶到的时候，羚羊正深陷在雪堆中死命地挣扎，蹬踢得雪花四处飞扬。猎物困陷在如此深雪中，对视线较高的猎人有利得多。 富治趟过深雪趋近那头羚羊，双手再次握紧长柄...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5） ]
富治为自己的学艺不精感到气愤。虽然富治对自己的射击本领颇有自信，但对铲击狩猎却不在行。每当他须用长柄小斧劈击猎物的刹那，总会不自觉地收回几分力道，这个坏习惯迟迟无法改正。 善次郎以前曾经告诫过他。 --我说富治啊，如果你真的对那些兽禽们存有一丝怜悯之心，不管是用枪、用矛，还是用长...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6） ]
《大日本帝国宪法》颁布的翌年，亦即明治二十三年（公元1890年）深秋，秋田县北秋田郡荒濑村最偏远的打当聚落中，村民松桥富左卫门与阿照这对夫妻的小儿子诞生了。他们给这孩子取名为富治。 据说母亲要生他时，因胎位不正而难产，接生婆本已打算放弃小生命，唯求保住母体，没想到这时他竟凭自己的力量爬出了...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7） ]
在夏季主要从事耕作的小佃农或是去当砍伐工的男人们，每逢初雪纷飞时节，便个个引颈企盼出发冬猎。每位村民都曾切身体验过，冬猎的结果将决定全家人翌年的家计。 叉鬼狩猎的动物种类很多，只要能够猎得到的什么都猎。举凡白鼬、野兔、鼯鼠、貂、貉、獾，连猴子也是猎物之一。尤其在富治的成长过程中，陆续发生中...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8） ]
不过，眼下光靠此处的山林不足以安稳过日的残酷现实就摆在面前。为数众多的猎户们都依傍在狭促的阿仁川畔定居，这也意味着为争夺猎场的谗阋事件时常发生。 往昔的叉鬼们似乎曾发生过正面冲突。然而时至今日，各聚落均有由数名头领率领的叉鬼队，彼此缔结互不侵犯的绅士协定，划定各自的猎场，避免衍生斗殴的事件...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9） ]
身为父亲的富左卫门大概是忧心家计见底，忖度着在这岁末时期，熊群约莫已入洞冬眠，便独自上山捕熊。 看来富左卫门在霜秋的时节，便已暗中锁定了某个熊洞。叉鬼各有其独特性格，老派作风的富左卫门就相当顽固，绝不把自己觅得的熊洞位置向儿子们透露。至于他独自狩得的野熊，亦理所当然由他独享。 很...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0） ]
富治与富雄错愕得呆若木鸡。老父刚满五十，少说还有十年光景能继续打猎。他们兄弟俩试图阻止父亲的决定，安抚说因为误猎“全黑”难免紧张，只要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 两兄弟的说服无效。不仅如此，他们还遭到父亲的严厉斥责。父亲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山神的眼睛，你们若想共谋隐匿，连你们也会遭到连带责罚，说...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1） ]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存在着巨大落差。富治在首次狩猎中，终于体会到这个平凡的道理。 那年，父亲与哥哥结束了远征外地的冬猎之旅，跟往常一样回来参加春季的猎熊行动。刚从四月中旬至五月上旬冬眠中苏醒的野熊，不但皮毛质地非常好，熊胆也分外肥大，那正是他们围捕狩猎的目标。 唯独有件事让富治难以...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2） ]
富治心想，为什么老哥在入山前不先教我“SANZOKUDAMARI”呢？尽管富治对哥哥富雄有满腔怨怼，还是遵照指示走至涧畔舀水冲淋，同时嘴里念着净身咒文：“面对大川需有征服大川之志，面对小河需有跨越小河之勇……” 富治真的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因为流经雪堆的涧水冷得近乎尖利，用刺肌割手也不足以形...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3） ]
他从头至尾都没看见野熊的身影，听到号令手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开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富治已不晓得自己滑倒过多少次，浑身沾满了雪花与泥泞，最后甚至无法分辨身在何方。就在他自责甚深差点哭出来之际，与他原先判别截然不同的方向传出一声枪响后，旋即又传来担任射击手的父亲富左卫门的胜利呼声了。 ...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4） ]
剩余的内脏则装入另一个麻袋由富治扛背，这部分将留作自己的食物。羊肠经过处理掏出秽物搓揉干净后，把它切块烹煮成羊杂汤，不止散发出核桃与大叶钓樟的美味香气，其富含的油脂还可暖身御寒。只要打猎期间持续食用这种羊杂汤，在结束冬猎后冲水净身，便可几乎感觉不到冷意。至于其他的内脏只要以盐腌渍后埋进雪里即可。 ...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5） ]
父亲与哥哥动不动就会揶揄富治：你这小子从未经历过严苛的远途狩猎洗礼，根本无法想象在严冬中徒步攀越崇山峻岭，还只能住在山间小屋里，是多么辛苦啊！ 富治认为父兄所言的确不假。即使现在已能搭乘火车，这趟旅途也绝不轻松。首先，必须步行十五里一里为3**927公里。从打当走到奥羽线的鹰之巢站鹰之巢站...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6） ]
“大概有很多修行者来来往往，不像现在这样吧。” 富治语毕，万吉感慨万千说道：“真想在那个时节来这儿看看呀！” 富治跟着附和。接着，他便在脑中想象着自己无缘于盛夏季节造访的肘折温泉会是什么景象。 他曾听村上屋的女侍说过，别看在雪花纷飞的时节，这条温泉街上只有长期逗留的疗养...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7） ]
只有身为头领的善次郎才得以享用村上屋的专属浴池，于是富治与万吉两人并肩走去大众澡堂，他在那里邂逅一名男子，一场奇遇就此展开。 万吉不耐温泉的烫热，先一步离开澡堂，富治则悠闲地舒展筋骨，继续享受着温泉的润暖。接下来还得过上一段无法入浴的日子，他想趁今晚泡个过瘾。 在热泉里浸泡太久有...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8） ]
“果真被小弟猜对了。看您体格壮硕、目光犀利，心想应该八九不离十，还真的料中了。” 富治因他打量自己的身体感到有点不舒服，便取下搁在头顶的棉布巾，若无其事地遮住私处。 卖药的喜三郎毫不在意富治的举动，仍没拿下自己头顶上的棉布巾，饶富深意地问道： “这时期打的猎物，应该是日本羚羊吧？...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19） ]
“这样啊……哎，想来小哥已经察觉我的用意，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否把熊胆卖给小弟，小弟就是为此才冒昧探问的。但真要到阿仁那边才能购得的话，那里毕竟不容易到达……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呀……” 喜三郎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沉吟了一下，又问：“这阵子阿仁的猎熊成果如何？能够捉到很多头吗？” ...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0） ]
富治着实没料到在同一天里，竟会被人唤了两次“小哥”搭讪。 当时，他已离开大众澡堂，走在夜幕渐垂的昏暗巷弄里，正要回到村上屋的途中。 肘折的温泉街，沿着铜山川河岸，林立着约莫二十余家茅草屋顶的旅舍，每家的规模都不大，反倒营造出温泉疗养地的独特风情。穿越温泉街正中央的羊肠小径旁，开了...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1） ]
“小哥打哪儿来的呀？第一次来肘折吗？”女子问道。 虽是稀松平常的招徕问候，不知为何却让他感觉像是勾搭纠缠。 富治兀自杵在原地，没有搭腔。女子不待富治回应，径自拿起一个木偶推销。 “小哥，您听过肘折人偶吗？怎么样，颜色挺美的吧？要不要买一个呀？” 那女子轻捻着人...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2） ]
在猎寮里，不知是谁率先犯起嘀咕：“最近一直没好好举行KURAIDORI酬神仪式呢。”老叉鬼们面面相觑地颔首称是。就在富治摸不着头绪的时候，赫然惊觉同伴们都朝他打量着。 富治陡然掠过一股不祥的预感，因为他回想起前年参加狩猎的时候，曾被大伙捉弄过SANZOKUDAMARI仪式的惨痛经验。 ...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3） ]
直到现在，富治仍怀疑当年的KURAIDORI酬神仪式是否真的起了效用，但在山里经常发生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情况也是事实。 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女店员向他出声招徕，他迅即察觉自己被那股妖娆挑起色欲时，慌张得不知所措。 坦白说，他真不知道对这些猎户间历代相传的戒律与禁忌到底该相信几分。尤其...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4） ]
自从铁路开通之后，叉鬼队不再绕路而直驱肘折的最大理由，就是因为这附近还有很多羚羊栖息。在富治刚踏入狩猎这行时，阿仁山区已几乎寻不到羚羊的踪迹，恐怕是肇因于滥捕。难道这座山也开始步上阿仁的后尘了吗？ 话说回来，就富治的记忆所及，远途狩猎从未有过如此不理想的猎绩。连善次郎也对这有生以来绝无仅有...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5） ]
“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因为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富治，你也这样想吗？” “俺也认为，很可能是这样……” 尽管富治心中闪过一丝念头：要是被父亲听到自己方才的回应，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但他还是附和着其他两人的看法。他虽已分不清什么才是实情，但既然连善次郎也...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6） ]
“嗯，其实……” 尽管毫无必要，富治依旧要他们凑近火盆，简直像在商谈秘密似的，压低嗓门把喜三郎说的消息告诉其他两人。 听完富治的说明，年轻的万吉旋即表示要试试，善次郎则双手抱胸思索着，他认为这个提议有待商榷。 这回猎绩不佳与全黑之间的因果关系，早就被他们三人抛至九霄云外... 查看全部[ 第一章 冬猎（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