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之歌 一条宽阔的缺乏风景的街道,除了偶尔经过的公共汽车、东风牌或解放牌卡车,小汽车非常罕见,繁忙的交通主要体现在自行车的两个轮子上。许多自行车轮子上的镀光已经剥落,露出锈迹,许多穿着灰色、蓝色和军绿色服装的人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两侧川流不息,这是一部西方电影对七十年代北京的描述——多么笨拙却又准确... 查看全部[ 自行车之歌 ]
雨和瓦 二十年前的雨听起来与现在有所不同。雨点落在更早以前出产的青瓦上,室内的人便听见一种清脆的铃铛般的敲击声。毫不矫饰地说,青瓦上的雨声确实像音乐,只是隐身的乐手天生性情乖张喜怒无常,突然地它失去了耐心,雨声像鞭炮一样当空炸响。你怀疑如此狂暴的雨是否怀着满腔恶意,然后忽然地它又倦怠了,撒手不干了,... 查看全部[ 雨和瓦 ]
河流的秘密 对于居住在河边的人们来说,河流是一个秘密。 河床每天感受着河水的重量,可它是被水覆盖的,河床一直蒙受着水的恩惠,它怎么能泄露河流的秘密?河里的鱼知道河水的质量,鱼的体质依赖于河流的水质,可是你知道鱼儿是多么忍辱负重的生灵,更何况鱼类生性沉默寡言,而且孤僻,它情愿吐出无用的水泡,却一直拒绝... 查看全部[ 河流的秘密 ]
三棵树 很多年以前我喜欢在京沪铁路的路基下游荡,一列列火车准时在我的视线里出现,然后绝情地抛下我,向北方疾驰而去。午后一点钟左右,从上海开往三棵树的列车来了,我看着车窗下方的那块白色的旅程标志牌:上海——三棵树,我看着车窗里那些陌生的处于高速运行中的乘客,心中充满嫉妒和忧伤。然后去三棵树的火车消失在... 查看全部[ 三棵树 ]
飞沙 安德烈?纪德的《 人间食粮 》用热烈、华丽、自我满足的词汇记录了他的北非之行。美丽的风景和美丽的少年都是这个法国人追逐的对象。棕榈树下的牧羊人、无人照料的阿拉伯花园、灰红色巨石上的蜂巢,以及绿洲中清凉的水井——对异国风情无所保留的赞美后面跳动着一颗赤子之心,苍白多病的纪德在北非的阳光下情欲满腔... 查看全部[ 飞沙 ]
露天电影 直到现在我的记忆中还经常出现打谷场上的那块银幕。一块白色的四周镶着紫红色边的银幕,用两根竹竿草草地固定着,灯光已经提前打在上面,使乡村寂寞漆黑的夜生活中出现了一个明亮欢快的窗口。如果你当时还匆匆行进在通往打谷场的田间小路上,如果你从城里赶过来,如果新闻简报已经开始,赶夜路的人的脚步会变得焦... 查看全部[ 露天电影 ]
金鱼热 一个东南亚的国王到我们那个城市去游览了三天,走的时候带走了一缸金鱼中的极品,这是七十年代的事。我在街头听人议论这个国王,还有那些金鱼。我没有记住那些金鱼的名称,但是我记得很清楚的是,赠送金鱼给国王的是一个普通的市民,有人认识他,说他人很笨,就是养鱼养出了名堂。大家议论的不仅是国王和金鱼,还有... 查看全部[ 金鱼热 ]
女儿红 她们三个人之所以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记忆,只因为她们是另类——当然二十多年前大家不用这种词汇。在我生活的保守而世故的街道上,人们怀着暖昧的心情将她们称之为骚女人( 注意,此处的“骚”主要是指风骚,或者是风情万种的意思,男人们发这个音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女人们则大多是咬牙切齿 )。 是什么样... 查看全部[ 女儿红 ]
女裁缝 这个女裁缝有点奇怪,她是专业上门为别人做衣服的,主业是做传统的中式棉袄、棉袄罩衫,副业兼做老人的寿衣。我母亲曾经把她请到我家做衣服,做我父亲的中式驼绒棉袄,也做我外婆的寿衣。女裁缝当时大约六十多岁,头发已经斑白,梳一个油亮亮的一丝不苟的发髻,穿一种我们称之为大襟衣裳的黑袄,胸襟上别着一朵白兰... 查看全部[ 女裁缝 ]
女人和声音 屈指数来,我在苏州完整的生活也只有十八年。我生长在一条市井气息浓郁的街道上,我们那条街上没有什么深宅大院,因此也不了解苏州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是有一些的,但那种女孩子羞答答的,平时把闺房门一关,她整天在干些什么,只有天知道。所以如果让我来谈苏州的女人,我有信心描述的其实是一些市井女人,而... 查看全部[ 女人和声音 ]
关于冬天 厄尔尼诺现象确实存在,一个最明显的例证是现在的冬天不如从前的冷了,前几年的冬天那么马虎地蜻蜓点水似的就过去了,让人不知是喜是忧。冬季里我仍然负责在中午时分送女儿去学校,偶尔会看见地上水洼里的冰将融未融,薄薄的一层,看上去很脆弱,不像冰,倒像是一张塑料纸。我问我女儿早晨妈妈送她的时候冰是否厚... 查看全部[ 关于冬天 ]
夏天的一条街道 街上水果店的柜台是比较特别的,它们做成一个斜面,用木条隔成几个大小相同的框子,一些瘦小的桃子,一些青绿色的酸苹果躺在里面,就像躺在荒凉的山坡上。水果店的女店员是一个和善的长相清秀的年轻姑娘,她总是安静地守着她的岗位,但是谁会因为她人好就跑到水果店去买那些难以入口的水果呢?人们因此习惯... 查看全部[ 夏天的一条街道 ]
城北的桥 苏州城自古有六城门之说,城市北端的齐门据说不在此范围之中,但我却是齐门人氏,准确地说我应该是苏州齐门外人氏。 我从小生长的那条街道在齐门吊桥以北,从吊桥上下来,沿着一条狭窄的房屋密集的街道朝北走,会走过我的家门口。再走下去一里地,城市突然消失,你会看见郊区的乡野景色,菜地、稻田、草垛、池塘... 查看全部[ 城北的桥 ]
船 到常熟去的客船每天早晨经过我家窗外的河道,是轮船公司的船,所以船只用蓝色和白色的油漆分成两个部分,客舱的白色和船体的蓝色泾渭分明,使那条船显得气宇轩昂。每天从河道里经过无数的船,我最喜欢的就是去常熟的客船。我曾经在美术本上画过那艘轮船,美术老师看见那份美术作业,很吃惊,说,没想到你画船能画得这么... 查看全部[ 船 ]
过去随谈 说到过去,回忆中首先浮现的还是苏州城北的那条百年老街。一条长长的灰石路面,炎夏七月似乎是淡淡的铁锈红色,冰天雪地的腊月里却呈现出一种青灰的色调。从街的南端走到北端大约要花费十分钟,街的南端有一座桥,以前是南方城池所特有的吊桥,后来就改建成水泥桥了。北端也是一座桥,连接了苏沪公路,街的中间则... 查看全部[ 过去随谈 ]
第二辑 文字生涯 阅 读 很早以前,我读书、几乎是不加选择的,或者是一部名著,或者是一部书的书名优美生动吸引我,随手拈来,放在床边,以备夜读所用。用这种方式我读到了许多文学精晶,也读了一些三四流的甚至不人流的作品。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对某几部名著我无法进入真正的阅读状态。比如麦尔维尔的巨著《 白鲸 ... 查看全部[ 阅读 ]
读纳博科夫 我所喜爱和钦佩的美国作家可以开出一个长长的名单,海明威、福克纳自不必说,有的作家我只看到很少的译作,从此就不能相忘,譬如约翰?巴思、菲利普?罗斯、罗伯特?库佛、诺曼?梅勒、杜鲁门?卡波特、厄普代克等,纳博科夫现在也是其中一个了。 读到的纳博科夫的头一部中篇是《 黑暗中的笑声 》,好像那还... 查看全部[ 读纳博科夫 ]
约翰?丹佛 有一位乡村歌手名叫约翰?丹佛,约翰?丹佛有一首歌名叫《 乡间小路带我回家 》,乡村歌曲的行家很少有推崇这个人和这首歌的,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谈及乡村歌曲,我脑子里想起的就是这个人和这首歌。 其实一切只是和青春期或者记忆有关。我求学期间约翰?丹佛风靡大学校园,会说几句英语而又喜欢唱歌的青... 查看全部[ 约翰-丹佛 ]
恐怖的夜晚到哪里去了 大约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是一个夏天的炎热的夜晚,一个男孩坐在工厂大门口的路灯光下,读一本掉了封面的纸张已经发黄发脆的小说。读了一会儿,他的脸色突然紧张起来,他的目光开始从书页中挣扎出来,左顾右盼着,然后他把自己的凳子移到了一堆下棋的人旁边去,坐在那里继续看那本书。可是下棋的人们并... 查看全部[ 恐怖的夜晚到哪里去了 ]
伐木者醒来了 聂鲁达的这部歌唱劳动者的诗篇是几乎整个世界的诗歌爱好者的必读课。年轻浪漫的心、正直朴素的灵魂总是会附和这种热烈多情的歌唱,从而在心灵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见过的森林是在西双版纳,汽车从景洪向中缅边境奔驶,途中要穿越大片的一望无际的热带森林。我记得那些森林呈现出一种近乎发黑的绿色,... 查看全部[ 伐木者醒来了 ]
一点怒火,一点恐惧 译林出版社于去年推出了两本新译作:《 公众的怒火 》和《 天秤星座 》,作者分别是美国“后现代”作家群中的干将罗伯特?库佛和唐?德里罗。两部小说都不是最新作品,前者出版于一九七七年,后者出版于一九八八年,但相信中国的读者都是第一次读到译本。令人感兴趣的是两部小说都属于我们比较陌生... 查看全部[ 一点怒火,一点恐惧 ]
想到什么说什么 一 种种迹象表明:我们的文学逐渐步入了艺术的殿堂。今天我们看到为数不少的具有真正艺术精神的作家和作品涌现出来。这是一点资本,我们不妨利用这一点资本来谈谈一些文学内部和外层的问题。不求奢侈,不要过激。既然把文学的种种前途和困境作为艺术问题来讨论,一切都可以做得心平气和,每一种发言都是表... 查看全部[ 想到什么说什么 ]
镜子与自传 一个人写自传,就好像在自己的桌前竖起了一面镜子,但是他如何描绘镜子里的那个人,其方法和习惯却很有讲究。因此在我们有关自传的阅读经验中,产生了对传主的真切的或模糊的形形色色的印象。 我们总是信服一个人对自我的陈述和描绘,总是以为一份自传需要负起证词似的责任,总是相信自传的镜子将准确地传达镜... 查看全部[ 镜子与自传 ]
寻找灯绳 多年来写作已经成为我生活的最重要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既主动又被动的结果,其中甘苦我已有过品尝,但我不喜欢将其细细描述太多,更不喜欢那种夸张的戏剧化的自传性语言。我只想说,我在努力靠近我的梦想,我想趁年轻时多写些小说,多留几部长篇和小说集,作为一个文学信徒对大师们最好的祭奠。 对于美国作家塞林... 查看全部[ 寻找灯绳 ]
把他送到树上去 ——卡尔维诺《 树上的男爵 》读后 卡尔维诺( ITALO CALVINO )在仰望一片茂密的树林时,发现粗壮杂乱的树干酷似一条条小路,树干之路是幽暗的,弯曲的,当它们向四面八方延伸,一种神秘的难以勾勒的旅程也在空中铺展开来。是光线的旅程?还是昆虫、苔藓或者落叶的旅程?许多从事文学和... 查看全部[ 把他送到树上去 ]
如何与世界开玩笑 ——辛格《 卢布林的魔术师 》读后 谈谈辛格( ISAAC BASHEVIS SINGER )的《 卢布林的魔术师 》。 辛格与其他美国籍的犹太裔作家不同。不同点不仅在于他是惟一用意第绪语写作的一个,更在于他奇异的封闭型的题材资源。与索尔贝娄的宽阔的从知识分子立场出发的全景式写作相... 查看全部[ 如何与世界开玩笑 ]
第三辑 生活传奇 吃 客 此人照理说是到了德高望重的年纪了,头发已经白得像腊月里的雪,一根黑的也看不见,奇怪的是他的气色很好,他的皮肤不老,其红润与细腻堪比初生的婴儿。他的眼神也不见一丝浑浊,老年人中常见的迎风泪、睑毛脱落、眼屎过多的毛病他都没有,他的眼睛在饱览了七十年风霜之后竟然清澈如水,像一个... 查看全部[ 吃客 ]
螺 狮 洪家嫂嫂嫁到我们街上来的时候人很瘦,扎着两根辫子,辫子也不粗,看上去有一点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男人洪三则是敦敦实实的,长期的翻砂工生涯使他的肌肉非常发达,虎背熊腰的,偏偏又怕热,夏天的时候穿汗衫也要把袖子卷到肩上去,穿裤子一定要把裤腿卷到膝盖处,那种体魄往好听处说是健美,可我们香椿树街的人说话... 查看全部[ 螺狮 ]
卤 菜 七十年代我们街上有一家卤菜店,是国营的,两个营业员,一个是即将光荣退休的小堂的奶奶,一个却是刚刚分配了工作的高峰。小伙字和老太太本来就志不同道不合,偏偏高峰对待工作吊儿浪当的,尤其不注意卫生,出去上了厕所,回来也不肯洗手,小堂奶奶怎么催也不洗,他还狡辩说你别叫好不好,本来人家不知道我上过厕所... 查看全部[ 卤菜 ]
鱼 头 一到过年居得胜夫妻俩便忙起来了,尤其是在傍晚时分,我们经常看见他们站在门口送客人,有时候是女的送,有时候居得胜送,有时候客人比较重要,夫妻两个一起送,居得胜尽管只是一个科级干部,但他的派头很大,一手叉腰,挺着将军肚子,像毛主席一样随意地挥手,女的毕竟会来事一点,热情地吩咐客人说,过年来吃饭,... 查看全部[ 鱼头 ]
绸 布 下了桥右手第一家店铺就是成记绸布店,七十年代成记与商业战线的其他兄弟单位一样,更名为爱民绸布店,但是总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嘴懒,在街上碰了面,互相招呼着说,成记来了新的零头布了,不要布票,去看看呀? 店铺的面积在我们街上算是大的,布柜是过去留下来的,嵌在三面的墙壁中,一匹匹色彩暗淡或者土气的... 查看全部[ 绸布 ]